長髮、短髮

我剪過三次短髮。

第一次剪髮是九歲的事，及腰的烏黑髮絲咔嚓一聲，一刀下去，斷了髮，也從此斷了爸爸幫女兒梳頭的習慣。是帶著清朝人剪辮子的絕然，也帶著嬰兒剪去臍帶的必然。事後媽媽無意間說我帥，我壯烈地哭了。因為覺得「帥」是用來形容男生，說我「帥」就是指我「不漂亮」、「不可愛」。那時候的我，是個思想偏激的死小孩。

第二次剪髮是十九歲的事，及胸的自然捲是別人怎麽燙都燙不出的大波浪，一刀下去，斷了自己視愛情如童話的天真年月。對著鏡子，我靜靜地哭了，因為這世上就算有公主，也已認清那不會是自己。那時候的我，不願再相信任何絕對。

第三次剪髮，二十一歲，及肩的弧度還來不及好好去喜歡，或被喜歡，一刀下去，斷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掙扎。摸摸空蕩蕩的脖子，我沒有感覺，因為已沒有事情值得我驚訝，不過如此，而已。那時候的我，好累。

我曾問過髮型師D（一位我三次斷髮都缺席的過客）：「換髮型真的可以換心情嗎？」

D透過座位的鏡子看著我說：「會的。尤其對女生而言，一直視頭髮如寶貝；如果那麽重要的東西都能換掉，還有什麼不能換？」

我剪過三次短髮，要斷，不過兩秒；我等過無數次長髮，要留，那是以年為單位的。

總是留不長，就得剪。

有人問我想不想留長，我想那要看有沒有人值得我去慢性中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