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雙城事：關於生活

我知道自己想要的，其實只是安逸的生活。

在閒散的午後，好好地讀完一本書。
每個月都能為自己的書櫃添置新的精神食糧。
冬夜能在屬於自己的家裡窩居，在乾爽的羽絨棉被裡磨蹭，耳邊聽到的只有清清沙沙的聲音。
夏季能去遠方度假，不用為機票旅宿皺眉，不必擔心歸期。
吃飯的時候計較的是味道，而不是價錢。
養隻貓，跟牠一起慵懶，一起慢條斯理。

富貴閒人。我一心想當個富貴閒人。

唸書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，總覺得自己會有一番光亮的成就獲得滿堂的喝采，想得很遠，也很美。我知道自己的渺小，但那時候不知哪來的傲氣，以為星星就在頂頭，隨手一抓便有。我曾經把生活看得很簡單純粹。

出了社會不到幾個月，很多的驕傲都被磨得七零八落。在閃亮輝煌的大城市，我像個擦邊球混日子。每天跟人交際周旋，從一個圈子盪到另一個圈子，說著自己都不甚相信的話，學會掩飾自身的懦弱與不安。我掏空我所有的溫柔，成全了一份談不上喜歡的工作，盡了一份回饋社會的責任。但夢想似乎愈發變得遙不可及。

昨天在臉書上看到朋友引了鍾文音《孤獨的房間》裡的一段關於溫柔的話：

「其實我不溫柔，我只是難辭溫柔，因為看見人的難處，既然看見了，就有了同理心，有同理心者勢必會溫柔，因為溫柔最易對待，大家都相安。」

報攤的阿姨寫收據的時候總是慢慢地算價錢，有一次她帶著歉意跟我自嘲：「對不起讓小姐妳久等，但我們這些人，沒學問，沒唸過書，真的對不起讓妳等了。」我不知道是不是平常的客人嫌棄或抱怨過甚麼，看身後工蟻般的人潮面無表情地走過，只覺得這句話扎在心裡難受。

我跟她說，慢慢來，不趕時間，我們都是一樣在討生活，所以，慢慢來。

開始工作之後，人會漸漸變得實際，實際而普通。父親許是看到我少了笑容，一直勸我離開，做回自己。我笑一笑，罷一罷手，想起所謂的夢想，深知自己是在磋跎光陰，但偏偏就是不敢離開。我開始承認自己只是個普通人。一個會害怕積蓄不夠沒錢吃飯的普通人。

父親說，青春很短的。
我說，我知道，但，我不知道。

小時候無聊就盯著桌上的鬧鐘瞧，嫌它一秒一秒的爬得慢，但其實時間是清瘦的，從指縫間一下就溜掉了。時間的數字走得很快，可惜發現的時候我在後面已經跟得支離破碎。

我並不討厭這座城。我只是，想以另一座城的步調在這城生活。

我想要的，其實只是安逸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