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布

昨兒夢裡看見太陽底下曬著一整片豔紅的花布棉被，風大時微微晃動，千萬朵牡丹就蕩漾開去。

那紅，紅得辛辣、猖狂，印象中只有冬天寂寥無聲的夜晚才能將她壓得溫順些。這種豔麗其實不耐看，盯著瞧久了便愈覺燙，不把眼睛挪開些還真怕燒到自己身上。花布裡我是最不待見這明目張膽的紅，但夢裡頭那花海配著蔚藍的天，心也不自覺蕩漾了去似的；睡醒時喃喃著「闊氣」二字，大把大把的紅，用得確實是挺「闊氣」的。

花布還是藍印花的好，有青花瓷的質感，簡單雅緻，裁來作絲巾、包包、桌布都好看，放在家裡哪個角落都安安靜靜的，戴上身也絕不喧賓奪主，我就愛這樣的安分聽話。

偏這藍布印花不能用得「闊氣」，一「闊氣」就顯得寒涼了。以前在上海胡同裡見過藍布印工坊，小院落中鋪天蓋地的墨藍雪白，第一眼是涼爽，再來就只剩孤冷。畢竟是太接近瓷的清脆，不免沾染到天生涼薄的個性。大紅花布是火裡來去，丟了一地還能叫它燒出個春花怒放的景致；藍印花布是水裡撈起，灑在地上就成了雨露秋霜，眨眼便黯淡無光。跟瓷一樣，糟蹋不得，望似溫柔和順，骨子裡卻是極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