巴士情結

一直覺得地鐵或捷運之類的交通工具活像是地底下蠕動的蟲隻，不見天日地在城市腳下結網鑽洞。有時擠在車廂中間，幻想若身上所有報時和資訊工具都失靈，然後在此地下住上幾天，外頭究竟是晴或雨，朝或夕都無法判別；所謂完全擺脫時間，大概就類似這樣吧。

但我實在不喜歡被時間拋棄的感覺，與其在千萬條暢通無阻的蟲洞裡穿梭自如，我情願在地面遭受塞車的焦慮，至少我知道是被時間日子牢牢綁著，我的靈魂飛不遠。

香港的巴士，台北的公車，轟隆隆的冷氣馬達，會把人摔出去的緊急煞車，都是一樣的。下雨的晚上在公車站等待一雙又一雙昏黃的車燈朝自己眼前邁進，濕淋淋的身子被車門折開瞬間沖出的冷氣吹寒，但忐忑不安的心在登上車後便感覺無比平靜，窗上滴滴答答的點滿水珠，把外面的景色描繪成莫內的油彩。此刻，我會想起宮崎駿的龍貓巴士，座椅是軟綿綿的沙發，坐下後完全不用擔心未來，因為牠會將你載到任何你想去的目標，任何，不論大街小巷，準確的，即刻的，你就在那裡。

所以當我看到有人認為乘坐巴士是種悲哀的事時，我被嚇著了，主要不是為背後所反映出的社會心態，而為他厭惡或鄙視巴士的言辭。他怎麼會這樣想呢？我愣住。或許他說坐地鐵很可憐云云，我就不會這般吃驚，畢竟再怎麼比也比在地下蠕動幸福得多。當然人們爭論的重點絕不在我這種小情結，或可說是怪癖上，而是公民教育的失敗等等，可是我受到的打擊是實實在在，不得不說。